肝性脑病、尿毒症脑病 、肺性脑病 被误诊为精神分裂症

一路陪伴

       男子呕吐随地大小便 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5天后不治身亡  才知道误诊了！

       医学话题下的优秀答主 李鸿政医生

       大家好，我是李医生。

       今天这个病例是个男性病人，43岁，姓 庞，某物流公司主管部门小领导，底下管了十几号人，43岁，当打之年，也真正的上有80岁老母亲，下有2个嗷嗷待哺的儿童的家庭顶梁柱年纪。

       2个月前，庞先生 感到周身乏力，干活都没什么力气，而且胃口不好，其实胃口一直不大好，但那段时间特别不好，遇到平时爱吃的饭菜也没吃几口。 那天兴致高一点，吃了 1块 红烧肉，然后呕吐了。 家里人觉得可能是急性肠胃炎，自行到药店买了促进消化的药物吃了，还买了黄连素，连用2天，效果不好，依旧是胃口不好，时常有恶心的感觉。



       庞先生 那几天精神状态也不佳，工作不在状态，人有些焦虑，经常会无端责骂下属员工，搞得人心惶惶，而且记性似乎也不大好了，一些计算项目屡屡出错，如果不是有团队兜底，那就惹大麻烦了。同事好友见此，让他请假休息一段时间，但因为业务压力大，他不好提出休假请求。

       以前干活是拼命三郎，现在干活都可能睡着，庞先生 说晚上没休息好，目前吃点安眠药，似乎有点作用，就是药力太猛了，白天容易犯困。

       后来的一天傍晚，有下面员工发现 庞先生 在公司某一个角落撒尿。

       这下炸锅了。

       庞经理怎么搞的，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还没到下班点呢，直接在那里撒尿了，这么豪放啊，以前都没发现。

       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有人说可能是 庞经理 太忙了，抽不出时间，加上尿急，直接在旁边脱裤子解决了，男人嘛，哪拉不是拉。 还有人说，听到 庞经理 口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在诅咒某个领导。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时间公司里沸腾了。

       有同事好友问他为什么这样子说，庞先生 笑笑不回答。

       那段时间大家都发现 庞经理 变了，以前那么爱干净爱整洁的一个人，突然间怎么就变邋遢了，上班也不系领带了，皮鞋也脏兮兮的，跟以前亮的发光形成鲜明对比。

       家里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最初是老婆发现异常，因为那几天衣服特别脏，问他怎么回事也说不上来。 直至有一天，庞先生老婆 发现卧室地板有一坨大便，她差点疯了，抓了两个小孩打了屁股，问是谁干的，俩小家伙都不承认。 为了深刻教训两个淘气的小家伙，庞先生老婆 回看了摄像头，并且勒令，谁要是说谎，罚一天不给饭吃。她真的是气糊涂了。 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作案者竟然是她丈夫。

       回放的视频里面，庞先生刚脱了衣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蹲地上就开拉了。

       老婆差点晕过去了。

       她觉得非常惊恐，自己丈夫肯定是生病了，这段时间都怪怪的。没想到今天竟然 疯 到这个程度，直接在干净的卧室里面拉大便，她是万万想不到的。

       庞先生交代了事情始末，但丝毫没有羞愧之心。

       第二天请了假，老婆领着庞先生去看了本地医院 精神科 门诊。精神科 医生一听说病人有胡言乱语，而且还随地大小便，就心中有了个大概。 后来又问 庞先生，平时有没有人跟踪你啊，或者偷听你讲话啊，甚至说要暗杀你，有没有。 庞先生 顾左右而言他，言语不是太清楚，但看他表情，精神科医生断定是存在上述情况的。 再加上 庞先生老婆 提供了一个劲爆的家族史，庞先生 的一个堂弟前年因为患有“ 疯病 ”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看来，庞先生 也是有精神分裂症了。医生说。 医生的话，击溃了 庞先生老婆 心底最后一点期待。 她迫不及待要丈夫恢复以往的健康。但医生告诉她，这个病能控制，得吃药，但是要治愈恐怕有难度，要完全恢复正常的工作能力估计也悬。

       一切来得太快。

       拿了药，出了门诊。她极度不情愿拿起手机给双方父母报告了这个情况，边说边哭。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之间成了一个 疯子，一个会在家随地大小便的 疯子，那多么骇人听闻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庞先生倒像无所谓一样。 肯定不能继续上班了，公司里传 庞先生 的事情也是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加油添醋，领导层发了通知，让 庞先生 在家养病。 后来几天，庞先生 依旧是胃口不大好，没怎么吃东西，老说肚子胀。精神也是一下子好一点一下子差一点，没有规律。

       老婆筹划着得好好去医院体检了，看看还有什么问题，这几年来他工作太拼了，基本上没怎么休息过，更别说体检了。

       没等到体检的时间，当天晚上 庞先生 就不行了。

       狂吐。 吃了1个鸡蛋，然后不停的呕吐。本来人就精神不大好，吃得少，累，加上这么呕吐一折腾，人更加憔悴了。没办法，老婆只好打车送他去医院，准备打点营养针，看能不能恢复元气。

       到了急诊科。 医生问怎么回事，庞先生老婆 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强调了胃口不好，吃东西不多，之前还有过胃肠炎，估计消化不良，想要掉营养针，而且还有 精神分裂症，目前在吃相关药物。

       医生问的很仔细，以前还有没有什么病。老婆 回忆了一下，说以前有过胃炎，做过胃镜，不过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也查到有乙肝，好像是携带者，没治疗。

       乙肝携带者的确不需要治疗。 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得抽血，做些检查，才开始用药。急诊科医生说。

       都同意，应该好好查查。庞先生老婆 说。庞先生 自己则闭着眼睛，躺床上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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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久检验科就发送了抽血报告过来，问题不少，最突出的是 肝功 能不好，白蛋白只有 20g/L，转氨酶偏高，胆红素也偏高，这都提示肝功能差。

       医生再仔细看了庞先生的腹部，发现肚子还是有些胀的，压痛不明显。 得做个腹部 B超。 做吧。 结果出来了，腹部有积液，更夸张的是，报告赫然写着： 脾大，肝硬化。

       医生告诉 庞先生老婆，病人有 肝硬化，并且脾大，腹水。 庞先生老婆 不敢相信，说不可能，身体一直都好好的。他平时是爱喝点酒，应酬也没办法不喝酒，但没听说有不舒服啊，怎么可能就肝硬化了呢。 急诊科医生说，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而且 肝硬化 已经很严重了，脾脏 都大了，如果不相信，可以进一步做个腹部 CT，看的更仔细一些。

       马上安排腹部 CT，不，头部、胸部一路都扫下来，全做了。庞先生老婆说。难得来一趟医院，就当体检了。 结果出来后，她怔住了。

       CT 也赫然写着，肝硬化，脾大，腹水。

       急诊科医生说，按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肝硬化 不早期了，肝功 能已经很差，属于 肝硬化失代偿期，这种病人分分钟有可能大呕血死掉的，为什么会大呕血？ 因为肝硬化了，肝脏很硬，门静脉的血液没办法很顺畅流入肝脏，被逼留在外面，导致食管胃底静脉曲张，一不小心，这些静脉就会破裂出血，刚刚才走了一个肝硬化大呕血的病人。

       庞先生 浑然不知自己的病情。 她老婆已经被吓到脸色苍白，瘫软在地。

       为什么会有肝硬化呢？ 他平时身体挺好的啊。她依旧不敢相信。

       住院吧，这样子不能回家。急诊科医生交代说。

       请了消化内科医生下来会诊，考虑 肝硬化 明确，原因大概率是跟 乙肝、酒精 有关，很多人年轻的时候是 乙肝携带者，后期因为不注意保养，尤其是大量酗酒，乙肝 会活动，变成 慢性乙型肝炎，如果不及时抗病毒治疗，肝炎 就会变成 肝硬化，早期肝硬化 会拖成 晚期肝硬化，这个不少见，而且最让人心疼的是，病人往往都是这个年纪。

       消化内科叹了口气，回去准备床位了。 住院后，完善一系列检查。

       乙肝两对半 显示果然是 小三阳乙型肝炎，不是携带者了，乙肝 DNA 含量也是比较高，这意味着 庞先生 体内有很多 乙肝病毒，而且都在搞破坏，肝脏 被搞得奄奄一息了。再加上 庞先生 平时应酬多，觥筹交错，酒精加乙肝病毒，简直是雪上加霜。

       病因找到了。 更让庞先生老婆惊讶的是，医生告诉他，病人并没有 精神分裂症。之所以会随地大小便，也是因为 肝功能衰竭 引起来的。 庞先生老婆 擦干眼泪，不明白医生的意思，肝脏功能 不好，怎么会随地大小便呢。 医生给她解释，说刚刚抽血化验了 血氨，病人 血氨 很高，这提示 肝功能 差到了极致，氨代谢紊乱，体内氨离子多了，这些东西会通过血脑屏障，进入大脑，影响脑功能，病人会表现为 智力减退，行为失常，甚至昏迷。 行为失常有很多表现，其中之一就是随地大小便，如果不小心考究，容易以为是 精神分裂症。其实不是的，是 肝功能衰竭 引起的 肝性脑病。

       肝性脑病，对。医生斩钉截铁地说。而且病人自己吃的安眠药，完全会诱发 肝性脑病，可以说安眠药是扣响了扳机。 看医生说的头头是道，庞先生老婆 整个人好像跌落到冰窖一样，浑身发抖。 还能治疗么，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到这个地步，治疗会很难，但好过什么也不做。有药物、有手术都可以尝试，但效果不会太好。如果能早几年治疗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医生说。你想想，肝脏都已经衰竭了，而且是晚期了，除非 肝移植。 肝移植 说说而已，又有多少人能等到肝源。即便有肝源，一辈子吃抗排异的药物也是个大问题。

       为了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庞先生老婆 决定第二天转入市里面最好的医院。 但当晚 庞先生 就昏迷了。 并且胡言乱语，看起来真的是跟 疯 了一样。双方父母赶到，看到这个情况都伤心不已。尤其是 庞先生 父母，医生已经说了，要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理准备。

       就在准备转院时，庞先生突发呕血，而且是大呕血，一碗血一碗血往外涌，吓坏了周围的人，即便是医生也懵了，这么猛的呕血根本没办法止得住啊。还没等得及胃镜过来，庞先生心跳停了。 医生考虑是血液误入气管引起窒息。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抢救，庞先生依旧没能回来。

       病情比医生预料地还快得多，前后 5天 时间，根本没还手之力。 庞先生 亲人哭天抢地，但都无济于事，庞先生 这一辈子，年龄定格在 43岁 了。

       1、 庞先生 发病过程捋一捋

       最有可能是 庞先生 有乙肝，最初是携带者，但没有注意没有复查，加上长期喝酒，乙肝携带者变成了慢性乙型肝炎，又因为工作繁忙没有体检没有复查，肝炎拖成了肝硬化，肝硬化早期是没有任何症状的，不引起注意，长期熬夜、酗酒，而且没有有效的抗病毒治疗，早期肝硬化拖成了晚期肝硬化，最终肝功能衰竭，人乏力、胃口不好、呕吐、肝性脑病（ 误以为是 精神分裂症 ）、腹水、脾大，最终死于消化道大呕血。

        2、 乙肝真那么恐怖么？

       乙肝其实没那么恐怖，说恐怖是被过度渲染了，为什么会被过度渲染了呢？ 因为时不时会有庞先生这样的案例，有些还会进展为肝癌，肝癌更吓人，尤其是晚期肝癌，不治之症。但其实，庞先生的乙肝本可以避免的，如果他提前 20年 去体检复查，一旦发现自己有慢性乙型肝炎了，赶紧卡主，不要酗酒不要喝酒了，积极抗病毒治疗，那么大概率他的病情是不会进展的，最起码不会进展这么快的，肝硬化也不会找上他，肝癌更加不大可能找上来，每天吃一片抗病毒药，说不定能开开心心活到80岁，而不至于43岁就死亡，所以说，乙肝这个病很多都是被耽误出来的，本可以避免，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得不到积极有效的治疗而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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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疾病有误诊现象吗？

       李鸿政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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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遇到过，患者被确证为精神分裂症， 但她病症奇怪可怕，让我想到了另一种罕见疾病， 病情紧急，再拖下去可能一命呜呼。

       病人 罗女士，是某公司一个部门的高级经理，40 岁，生活本该幸福美满，却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变化。

       那天，家里人把 罗女士 送来急诊，来的时候病情比较紧急，还好生命体征还是稳定的。 经过询问，我才得知 罗女士 的经历非常曲折。

       事情是这样的。

       在前一天早上，罗女士 突然跟自己丈夫说，有人跟踪她。当丈夫听到妻子被人跟踪时，既生气，又害怕。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跟踪，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万一有人要加害妻子，那该怎么办。

       妻子接下来说的内容，更加让他一头雾水，将信将疑。 她说，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有人跟踪我的吗，因为我有超能力，我听到有人用千里传音悄悄跟我讲，说墙角那边有人在偷瞄我 ......

       妻子的话语让他非常担心，又有点害怕。 超能力？ 千里传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妻子吗？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 2 天后，妻子再次告诉他一样的话。 并且公司里其他同事也悄悄联系他，告诉他妻子这几天在公司的行为很怪异，让人捉摸不透。 比如无缘无故发脾气，对着墙壁讲话，还有自己一个人会傻笑、会惊恐。

       丈夫头都大了，糟了，这次真有问题了。 他停了手头的工作，赶紧开车带着妻子来到一家附近的三甲医院，看看到底妻子哪里出了问题。 接诊的医生简单询问了情况，得知患者有 妄想、幻觉，很快就介绍他们去 精神科 门诊就诊了。 精神科 医生一看，就说罗女士有 幻听幻视，再仔细分析，做了头颅 CT 没异常，诊断为 精神分裂症。

       这对于夫妻俩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有 精神分裂症呢？

       罗女士的丈夫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无奈，但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医生说可能跟 遗传、基因 有一定关系，跟 工作压力大 等等也是有影响的。 总的来说原因不明。

       为了排除 颅脑 有器质性病变，比如 颅脑肿瘤 等等，医生建议继续做了 头颅 MRI，结果是正常的，罗女士没有头部肿瘤。

       这么说来，精神分裂症 就是原发的了。 所谓的原发，就是说 病因不明，或者起码是暂时没有找到能解释症状的具体的疾病，就按照原发的来处理。 医生给 罗女士 开了抗精神失常的药物吃，效果还是不错的。

       罗女士 吃了药后，一些古怪的行为就少了许多，没有再说自己有超能力了，也不会再对着墙壁说话，更不会说有人追踪自己。 但吃药后，罗女士 的精神也萎靡了一些，整天昏昏欲睡的，感觉浑身没劲。 别说工作了，即便是普通的居家生活都难以胜任，提不起精神。

       这简直是灾难。丈夫也操碎了心。 前后奔跑了几家医院，还有专科 精神病医院，都认为妻子是 精神分裂症，都给了些药物治疗。当听到医生说这个病无法治愈时，丈夫的心情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么多年的夫妻，突然之间的巨变让人无所适从。但他也做好了跟妻子同甘共苦的心理准备，实在不行，去北京，找更大的医院看看，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就在出发前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罗女士 突然病情又加重了。

       她在家又哭又笑，胡言乱语，甚至还有自残的趋势。这可吓坏了她丈夫。 他赶紧叫 120，来到急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病人。

       我对患者的第一印象，这是个疯女人。 头发凌乱，表情淡漠，眼神呆滞。

       急诊什么病人都会遇到，但是遇到 精神分裂症，我还是头一回。当时我处理这方面疾病也没有很多经验，心里暗暗叫苦。大半夜的收治这样的患者，简直是让人头疼。但我一看到患者丈夫通红的双眼，什么心思都淡了。

       我也知道，最惨的人其实不是我，而是眼前这位憔悴沧桑的病人丈夫。他是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承受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是他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全盘告诉我的。

       我招呼几个护士过来，一起把患者送进了抢救室，常规接上了心电监护，绑袖带，测量血压 ..... 一套程序下来，患者竟然是服服帖帖安安稳稳不吵不闹，这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她非掀了急诊科的屋顶不成，也早早就让护士准备好了 安定针、氟哌啶醇针 等等，必要时刻直接静脉推注这些针剂，迅速镇静。

       患者丈夫说今晚患者突然病情加重，在家里的时候很躁狂，来到医院就好些了。看完他给我的病历本，听说了患者之前所有的症状，再加上我的亲眼所见，包括家属带来的头颅影像学片子，患者诊断 精神分裂症，应该问题不大。

       但我始终有点担心，担心什么我也暂时说不上来，我就觉得患者可能病情没那么简单。 当然，单一个 精神分裂症 就够我喝一壶了，已经不简单了，但我觉得她可能还会更复杂一些，或许这就是直觉吧。

       也可能不是直觉，而是警惕。 急诊科医生如果没有一点警惕本能，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精神分裂症 不会死人，但如果是其他脏器出了问题引起的 精神分裂症，那就可能分分钟死人的。 比如 肝性脑病、尿毒症脑病 等等。 我把这些担忧也告诉了患者丈夫。

       反正不管怎么说，先进入抢救室，接了心电监护再说。 然后我让规培医生去请神经内科医生过来看看。本来应该请精神科医生的，但是夜晚精神科医生不值班，沾点边的只有神经内科，多找个人来看看总不是坏事。

       血压测量出来了，210/100 mmHg。 哎呀，不好，这么高的血压，别整个脑出血就遭殃了。 这又是我的一个担忧。

       患者既往没有高血压病史，但这么高的血压肯定不正常的。 如果患者现在很躁动，这高得离谱的血压可以用紧张、焦虑来解释。 但现在患者还是相对安静的，那么这么高的血压就很不正常了。 而且患者看起来也偏胖，脸圆乎乎的，一看就是那种容易 三高 的人，这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我特别担心患者会有脑出血、脑梗塞等脑血管意外，特意查看了患者四肢肌肉力量、肌张力等情况，没有太大的发现，倒是觉得患者肌肉力量偏小，让她握手的时候力量差了些。可能是饿的，病人丈夫告诉我，他妻子这几天都没吃多少东西。 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家属自然不会知道，此时我大脑迅速转动，思量着各种可能性。

       导致 精神症状 的 疾病 很多，在我们急诊科遇到最多的就是 尿毒症脑病、肝性脑病、肺性脑病了 ……

       必须得抓紧时间把血给抽了，只要做个肝功能、肾功能、血气分析，就能一目了然。另外，头颅 CT 是必要的，因为病情有加重，而且血压这么高，四肢肌力情况差了些，做头颅 CT 如果没事就更放心。 我跟病人丈夫说：「 虽然之前做过了，但此一时彼一时，还是做一个更加放心。」 患者丈夫没有犹豫，表态说一切听我的。

       那就好，我就喜欢这样的家属，配合，省时省事，不折腾。

       没多久，护士给患者量了体温，说有发烧，中烧。 这就奇怪了，发烧多数情况下意味着感染，到底哪里感染呢？ 最常见的情况是呼吸道的感染，所以我先给病人听了双肺。左肺似乎有些 湿啰音，我们之前讲过了，湿啰音 的存在，意味着气管里面有液体渗出，空气进出气管时刮破水泡而产生的声音就是 湿啰音。 我观察了患者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一点。

       「 患者这几天有咳嗽、咳痰吗？」我问她丈夫。 「 没有。」他否认，说这几天一直陪着病人，没见过咳嗽、咳痰。就是胃口不好，不怎么吃东西。「 还是不能排除患者有肺部感染，有肺炎，肺炎会导致发热、肺部 湿啰音，还有呼吸偏促。甚至肺炎可能诱发或者加剧 精神症状都是有可能的。」我告诉他。

     事实上我对 精神科疾病 并不擅长，但是根据疾病原理推断，我认为病人如果有 肺部感染 等急性感染性疾病，那么完全有可能加重本身已经存在的疾病，精神分裂症。

       「 头颅 CT、胸部 CT 一起做了吧。」我说。「 好的。」家属很爽快。做 CT 之前，我已经吩咐护士抽了血，进行常规的化验检查，然后推着病人去 CT 室。路上我们还是备着镇静剂，万一患者闹、不配合，就给她一针，我叮嘱护士。

       CT 做完了，一切都比较顺利。 片子当场就能看，头颅没有问题，没有出血，没有肿瘤。 倒是肺部有些问题，左肺有些炎症，这可能可以解释患者的发热、湿啰音、呼吸偏促的问题。

       「 患者是有肺炎的。」我告诉家属，但是不算严重。

一路陪伴

       万万没想到的是，患者刚回到抢救室，突然发生了抽搐，这吓了我一跳。患者突然发生牙关紧闭、手部抽搐，脸部表情惊恐，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半夜三更的，如果是在家发生这样的情况，可能会把患者家人吓得够呛。我很快就冷静下来，头刚准备让护士用药终止抽搐，患者自己就不抽了，前后不到 5 秒钟。

       真的是来去匆匆，突发突止。 这一抽后，患者更加虚弱了，躺在抢救床上，呼吸起伏明显，大口喘着气。还好生命体征还是稳定的，我稍稍松了口气。

       神经内科 医生过来了，看了头颅的片子，给患者做了简单的神经专科查体，认为患者不是脑出血，也不像脑梗塞，但抽空做个颅脑 MRI 还是可以的。

       因为 MRI 和 CT 还是有区别的，MRI 能看到一些 CT 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脑梗死急性期，或者微小的肿瘤病灶。「 但她前段时间做过颅脑 MRI 了，没发现什么问题。」病人家属插话。神经内科医生犹豫了一下，说：「 病情是会进展的，以前做过没问题，不代表现在没问题。」

       是的，就像我刚刚跟家属说的，此一时彼一时。 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做个 MRI，排除脑梗塞或者其他神经系统问题比较好。

       既然暂时没有 神经内科 专科病情，那么患者就暂时在急诊科观察了，明天再请 精神科 医生看看。

       这时候规培医生过来汇报了，说患者的抽血结果出来了，其他没什么，就是 血钾 特别低，只有 1.8mmol/L（ 正常值 3.5-5.5 ）。 这却在我的意料之中，1.8 属于很严重的低钾血症了。「 什么原因呢？」我问规培医生。 「 大概是患者胃口不好，进食少导致的吧。」规培医生回答，中规中矩。这也是目前能发现的最显著的原因，毕竟家属说患者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规培医生的分析是对的，起码目前看起来是对的，我们开了些 氯化钾 给病人。 得尽快把 血钾 补到安全的水平，1.8mmol/L  太危险了，患者完全有可能发生心跳骤停。要知道钾离子、钠离子都是心脏细胞功能的关键离子，钾离子过高过低都会影响心脏电活动，都可能引起心律失常。

       「 严重的 低钾血症 就会导致心跳骤停，前几个月就有一个新闻，一个患者做完手术当晚就死了，尸体解剖发现患者是严重 低钾血症。」 我把 低钾血症 的危险性告诉了规培医生。那些都是血的教训。 另外，患者抽搐说不定跟 低钾血症 也有关系，赶紧把血钾补上来。

       「 患者从入室到现在，心电图还没做，必须得做一个。」我跟规培医生说。 这么低的血钾，看看心电图会更保险。规培医生也可以借此机会看看低钾血症患者的心电图有什么特征。规培医生很兴奋，屁颠屁颠去推心电图机。

       给患者连接心电图电极时，需要把患者的裤腿撩起来，这一撩却把我的心思勾进去了。 撩起患者裤腿后，规培医生眉头皱了一下，有话想说出口，但是忍住了，随即转头望了一眼我。我此时也在旁边看着，目睹了这一切。我笑着跟规培医生说：「 患者这个腿毛，跟外科 XX 大夫（男性）有得一拼啊。」我压低了声音，估计也就只有我们俩能听到，毕竟这是患者的隐私。规培医生扑哧笑了，患者是个女性，腿毛这么长的确让人疑惑。

       其实患者的腿毛也不算长，比一般的男性可能还会少一些，但女性的小腿不应该是滑溜溜的吗，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我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规培医生见我表情严肃，还以为是自己心电图操作失误了，担心被我骂。

       但一再确认，没错啊，就是这样连接的啊。「 不是心电图的问题，」我跟他说，「 你看患者的脸型，像什么？」「 患者脸圆嘟嘟的，鸭蛋脸。」规培医生也实诚地回答了我的提问。我真想用力掐他一把，这小子脑子怎么转得这么慢。「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这样的脸型，临床上你能想到什么疾病。」我都快急出尿了。规培医生摸不着脑袋，不知道我想问什么，尴尬地朝我笑。我白了他一眼，「 你看到了没有，患者脸这么圆，整个人也胖，腿毛也长，你不觉得有疑问吗？」规培医生再绞尽脑汁，突然蹦出一句：「 满月脸？」

       满月脸，是一个医学专业术语。是指一些患者的脸型变圆了，像一个圆圆的月亮一样，所以叫作满月脸。 满月脸通常见于一些长期使用 糖皮质激素 的患者，糖皮质激素 是一种非常关键的激素，是维持人体正常功能必不可少的激素。 但如果过量需要，比如治疗 哮喘、狼疮、慢阻肺 等疾病需要长期使用大量激素时，就会导致患者全身蛋白质、脂肪配比出现问题。人会变得很胖，有点虎背熊腰感觉，称之为水牛背。但四肢会变得相对细小，此外脸型会变得圆乎乎的，这就是 满月脸。

       规培医生能够提出 满月脸 这个概念，我觉得还是不错的。因为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至于患者仅仅是因为肥胖，还是真的有 满月脸，那就暂时没办法确定了。

      「 这个满月脸，跟患者的病情有什么关系吗？」规培医生弱弱地问。「 关系大了，可大了。」我把声音提高了两个分贝，同时问他，「 满月脸最常见于什么疾病？」

      「 库欣综合征。」规培医生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问题难不倒他，因为不管是执业医师，还是考研，这道题都是重点。但那是考试，临床上他还没有真正见到过 满月脸 的患者，更加没有见到过 库欣综合征。

       什么是 库欣综合征？

       Cushing's disease, CD  指由于 垂体瘤 过多分泌 促肾上腺皮质激素（ACTH），进而促进 肾上腺 过度分泌 皮质醇，引起向心性肥胖、高血压、满月脸、糖代谢异常 等一系列临床病症。

       该病以其发现者美国著名神经外科医生 哈维 · 库欣 （ Harvey Cushing ）的名字命名，以此纪念 哈维 · 库欣 在 垂体瘤 疾病领域的伟大成就。




       哈维 · 库欣（Harvey Cushing）

       从1932年被发现至今近百年的时间，库欣病 仍面临 诊断异常困难、手术难度大、术后复发率高 等困境。

       有研究数据显示，库欣病 的患病率为 40 例/100万，发病率为每年 1.2-2.4例/100万，成年女性患 库欣病 的概率是成年男性的 3倍，症状通常出现在 30岁至60岁之间。

       症状在 精神问题上有，轻者表现为失眠、注意力不集中、情绪不稳定，少数病情较重患者可能出现抑郁、狂躁、精神分裂。

       库欣病 的治疗，手术切除 垂体瘤 是目前几乎所有 库欣病患者 的首选治疗方法。经蝶窦入路手术早期术后缓解率为65%~98%，部分患者术后可能出现垂体前叶功能减退等手术并发症，但大多数可在术后一段时间内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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